大刀典子

一个总跟不上潮流的老年人

人妻羊和他的叽(一)

 给师门产的粮,阳光二货二少x黑芝麻馅人妻道长

李道长是个正直的道长,人好,心好,脾气更好。

五岁上山,七岁识烹饪,十五岁后厨艺更是无人敢教,等到了及冠的年龄,别人家的师兄弟都是手持长剑,开口“施主”闭口“贫道”的神棍羊,李道长已经识得人间疾苦,拿着师父给的出师礼下山安身了。

下山前,他不靠谱的小师父穿着他的旧袍子,抱着他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鼻涕眼泪蹭了他一身。李道长一面心疼他今早刚换的新衣服,一面好脾气地拍着师父的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给他顺气。

小师父和他同姓,单名一个易字,是李道长的挂名师父,今年也就十岁冒个头。李道长归入他门下的时候他还是个吃奶的娃娃,一头小卷毛缩在掌门师兄怀里叼着手指自己玩儿。一转眼十年过去,卷毛小屁孩长成了卷毛大屁孩,而李道长却已到了及冠的年纪,按规矩也该下山了。

徒弟出师本是件值得高兴的事,观里胡子一大把的老道士如是说。

李易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他只有十岁,放在民间也还是个上房揭瓦调皮捣蛋的破孩子。小小的孩子听不懂那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他只知道整个纯阳宫里对他最好的人要走了,以后再也没有人给他做好吃的糖馒头和鸡蛋羹,也没有人会给他补破了的袍子。

在孩子有限的认知范围里,纯阳宫很大。从太极广场一直到东北部的空雾峰,不坐马车跑个来回也要两天半的时间,他十岁生辰的时候,有同门的师兄从山下回来,给他带了一只用竹子编的小马,精巧得让他爱不释手。

纯阳宫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那位总是笑呵呵的师兄罕见的敛起了笑意,摸着他的小脑袋,用一种他看不懂的神色望着远处苍茫一片的浩瀚林海,高挑清瘦的身子如一只素色的鹤,随时都会消散在纷飞的雪里。

孩子抱着李道长的大腿吧嗒吧嗒掉眼泪,也不知是舍不得他这个人,还是舍不得那些吃不到了的零嘴。

李道长的师弟在身后直皱眉头,有些不耐烦,清了清嗓子道:“师兄,够了。”

这一说可坏了事儿,李道长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小卷毛师父的哭音就高了八度,任谁说也不听,满脸泪水鼻涕,小花猫似的,一不小心还把自己呛到了,哭得直打嗝儿。

李易是李道长一手拉扯大的,名份上李道长算是他徒弟,可实际上却堪比半个娘亲,如今徒弟要下山,就好比亲亲宝贝儿心头肉被人挖走了,伤心得不得了。

李道长哄了半天也不见效,叹了口气,抬眼看向师弟无奈道:“你来吧。”

唱惯了的黑脸的师弟当场撸胳膊挽袖子,一把就将卷毛师父从李道长身上撕下来,冲李道长点了个头算是告别,然后夹起师父就走,潇洒非常。

虽然知道自家师弟高冷话少,可没想到告别的时候也这么惜字如金,本来还想嘱咐两句的李道长觉得有点遗憾,冲二人的背影挥了挥手,便带着为数不多的行李离开了养育了他十几年的纯阳宫。

李道长原名李从安,五岁那年家道中落,被送进纯阳宫。他本以为上了山,拜个师父习武,然后便能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哪成想却好死不死地赶上了一揽子的破事儿,叫他好好一个正经娃儿道也没修成,武也没习成,变成了除了做饭其他都不行的废柴羊。

曾经,李从安也是有过一个仙风道骨的师父的,可谁知道他那师父刚认了没多久,就因为江湖纠纷一命归西,据说连尸体都碎成了几块,同行的万花弟子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拼凑缝补出了个能看的样子送回纯阳宫。

好好的人几天之内就进了棺材,小小的李道长本还不知道何为生死,何为江湖,可当看到那具碎得不成样子的尸体,惊吓之余李道长忽然就懂了。

江湖即生死,以命相搏便是江湖。

他的师父生前在江湖上颇有非议,横死之后,丢下他和师弟。偌大个纯阳,竟无一人愿意收留两个五六岁的孩子,雪夜寒冷,两人缩在柴房的草垛里依偎着取暖,委屈眼泪只能吞回肚子里,天大地大,却没有一个地方是家。

他的师祖见二人可怜,本想将二人收归自己门下,但他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好,若是驾鹤西去后恐怕两个孩子又失了容身之处。好在他受故人所托手下还有个小徒弟,江湖上的人再不讲道理也不会查到一个奶娃娃身上来,于是大手一挥,李从安和他的师弟就归到了卷毛李易门下。

作为一个三观正常,尊师重道的好孩子,李从安一个人肩负起了师门的重任,硬是练出了一手的好厨艺,把师门上下喂得饱饱的,好不容易等到师弟长大了点,能帮帮他的时候,李从安已经十五岁了,早就过了习武的年纪。

总之,李从安就是这样一只羊,性子软,白抛抛,武功稀松平常,却做得一手好菜。

师门很穷,师弟师父穿的都是他打了补丁的旧衣服,连出师礼都是李易从厨房偷来的一把锅铲,和几块平时省下来舍不得吃的糖,李从安摸遍全身也没摸出来几块银子,认命地低下了头,转身进了家酒楼当起了厨子。

山下的日子悠闲平淡得如一杯什么也没加的白开水,没滋没味的。李从安的手艺不错在店里混出了点样子,老板娘又是个实在人,不但包了他吃住,每月还有几吊工钱可拿,说不上大富大贵,却难得安稳。

李从安承认,他就是个胸无大志的人,有饭吃有地方住就满足了,酒楼里有时会有来来往往闯荡江湖的侠客,李从安怔怔听着他们口中谈论的江湖,有些羡慕,有些向往,等回过神来后,摇摇头,继续切他的白萝卜。

——那样的江湖,离他太远了。

他一介平民,无不良嗜好,每天接触得最多得就是青菜萝卜,最大得愿望也不过是开一家属于自己的酒楼,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罢了,怎么可能和侠客口中血雨腥风,刀光剑影的江湖扯上关系呢?

李从安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如果上天没让他遇见叶北念,他很可能就这么过上一辈子,没有什么大成就,却难得平安喜乐。

遇见叶北念,纯粹是个意外,那时候李从安正坐在酒楼的后门悠哉悠哉地剥花生壳,此时正是黄昏,落日藏在层层叠叠的云彩里,黄橙橙的,像是一颗半熟的鸡蛋黄。

李从安往嘴里塞了粒花生米,眯起眼睛,竟然有点多愁善感了起来。他觉得,他可能是纯阳宫出来的最没出息的弟子了。

他们师门虽然人丁稀少,但好在都是练武的料子,就是年仅十岁的小师父都能把一套八荒剑法耍得有模有样,更别说他那天资异禀的师弟和身陨名仍在的前师父。

整个师门唯有他一人,文不成武不就,除了做饭一无是处,下了山来做了烧饭的厨子,连道袍都不敢穿,生怕叫人知道了去,丢了纯阳宫的脸。

若是他当年也有机会习武,也有像样的恩师教导,也有人能帮忙撑起整个师门……他李从安是不是也可以仗剑江湖,鲜衣怒马?

想了许久,李从安摇了摇头,时过境迁,想这些做什么?想完了徒增烦恼罢了,难道老天还真的能可怜你送你一快金锭子?

正想着,李从安只听得头顶一阵轰隆声,然后真掉下来一金灿灿的东西,啪叽地一声摔在了满地的花生壳上,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干净利索地昏了过去。

李从安愣了半天,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盯着地上的人看了好一会儿,纠结了。

地上的人一看就是所谓的江湖人士,衣裳料子讲究尊贵,身上背着重剑,应该是个藏剑弟子,李从安看着他流血的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上前一看,心凉了半截:这是——恶人谷腰牌?

遭了,李从安知道眼前的人是惹了事儿的,是个救不得的,说不好还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货,自己救了他惹了一身骚不说,整不好连命都会折进去,得不偿失。

这么想着,可看到地上趴着的金灿灿一坨,李从安却觉得自己的脚像黏在地上似的,死活都迈不开步子。

纠结了半天,还是认命地叹了口气,从身后架起了挺尸的小黄叽,吭哧吭哧地拖进了厨房……

当然,李道长是个正直的道长,虽然武功差了点儿,但绝对做不出人肉包子鸡公煲的黑店营生,他检查了一下,觉得这人应该没什么大碍,最多就是掉下来的时候被他晾在窗台上的猪腿砸了脑袋,有点不清醒,草草包扎了一下,就把人埋在了灶房的白菜堆里。

“炒肝尖一份!”

刚埋好人,就听见小二挑高了的声音,李从安手一抖,索性又往这藏剑弟子脸上扔了几片菜叶子,把人盖得严严实实的,这才安心回到灶台继续做他的饭。

然而可能是灶房的柴火太过呛人,亦或是李道长做起饭来太过专注,一来二去,忙活了一晚上李从安居然把白菜堆里的人忘了一干二净,活生生地让这小少爷被埋了一整晚。

藏剑少爷原名叶北念,隶属浩气盟巴陵据点,虽然是浩气盟的人,叶北念的行事风格却张狂得可以,睚眦必报,谁要惹毛了他,这小少爷能扛着重剑一路从巴陵砍你到昆仑,管你是天皇老子,还是元始天尊都照砍不误。

也因为他这种不计后果的手段,江湖上给了他个不怎么好听的诨名:叶疯子。

叶北念自己不太在意这些,身边的朋友也疯子疯子地叫着,人传人口传口,便传得变了味儿,连街上的说书先生都改了话本:说起那叶疯子啊,身高九尺有余,血盆大口目赛铜铃,身上一轻一重两把长剑,出剑时天地失色,日月无光,飞沙走石……

好好一个藏剑小少爷硬是被传成了民间话本里饮人血吃人肉的夜叉罗刹,但叶北念本人还是个蛮讲义气的好孩子,见人三分笑,一张利嘴吵起架来赛刀子,夸起人来比蜜甜,除了偶尔有些大少爷性子,并继承了藏剑山庄人傻钱多的通病,其他时候还是挺好相处的一人。

这日,他路遇宿敌,一前一后追了两天两夜,好不容易把人逼到镇子里,自己却因为旅途疲惫,一不留神踩在了李从安晒的咸猪腿上,摔倒的时候头还倒霉地磕了泡菜坛子,脑袋嗡地一声后便不省人事了。

等到他悠悠转醒之时,李从安正不紧不慢地跨进灶房,怀里还抱着一筐刚切了丝的红辣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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