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妖
短篇一发完
第一人称,翻译腔,酒吞日记体
XX年XX月XX日 天气:晴朗多云
亲爱的茨木,
很抱歉这么晚才写信给你,虽然你永远也收不到这封信,神亦不会原谅我犯下的罪孽,我还是在这样的深夜提起了笔。
实在是太晚了,凌晨两点钟,连家里养的猫都蜷缩在壁炉旁的地毯上发出轻微的呼噜声,我的眼睛也酸痛不已,尤其是戴着老花镜的时候——别笑话我,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年,再强壮的身体也会在时光的流逝中慢慢衰老,像是一个从心开始腐烂的苹果,光鲜亮丽的外表也掩盖不住枯萎的本质。我们都会老去的,和所有活着的人类一样,头发花白,容颜黯淡,最后腐朽成灰尘泥土,回到我们来的地方。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爱听,你夸我夸得那么厉害,容不得一星半点的贬义词。在你眼里酒吞简直就是个镀了金的圣人,恨不得将我的事迹写成韵脚华丽的十四行诗交给游吟诗人传唱。我至今也不明白自己的形象是怎么在你心中高大起来的,就因为你我刚见面的时候我打赢了你?
那也太让人尴尬了茨木,如果一场毛头小子间的殴斗都能被编成诗歌,那这世上的圣人就得堆满天堂。现在,我酒吞不是什么圣人,也不是什么王者,一个四十多岁上了年纪的普通人,吃着最普通的食物,过着最普通的生活,有婚姻,有家庭。是的,我结婚了。
我娶了父亲指定的女人,南部大农场主的女儿,安静沉默,像一朵失了颜色的花,绽放在阳光的阴影里。她没有红叶好看,也没有红叶聪明睿智,我都能想象到你会怎么谈论她——“平凡庸俗完全配不上挚友光华万丈的女人”。但我还是娶了她,有了孩子,是个女孩儿,名字随了她的祖母,叫安吉丽娜。
不要露出那样痛心疾首的表情,也别拔你的枪,我不是想抱怨什么,更不是想将责任推诿给我的妻子和孩子。我只是想告诉你,现在的酒吞只是个平凡而无趣的中年人,一颗心在你离去的时候便悄然凋谢,留下一副肉体的空壳,和满腔不敢倾诉的忏悔。
一年前我辞了工作,搬回了岛上的旧农场里。还记得吗?就是那座白色砖墙漆黑房顶的农场,站在你家窗口就能看见,里面养了几匹只知道吃草晒太阳的肥种马。我本打算连着你以前住的房子也一起买下来的,可惜那里几年前就坍塌掉了,只剩下一地的碎砖。
这座位于威尔士南部的海岛阴郁得像个哭丧着脸的寡妇,没有阳光,沙滩也冷得不近人情,半小时一趟的公交车简直折磨到疯。我只在这里待了五年就觉得被抛弃到了上个世纪,你却土生土长在这里十几年,哦,那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了,我得认真点慢慢写。
二十多年前我的父亲因为金融危机破产,举家搬迁到威尔士的乡下躲债。那时候的你还是个迷恋斗殴的毛头小子,我也不过是个自大狂妄的懵懂少年。两个谁也不服谁的混小子,在酒吧里为了一个名叫红叶的女郎大打出手,我把你的头打破了,很抱歉,但是那时候我没能控制住,因为你太让我生气了,我长这么大从没有人敢把啤酒往我脸上泼,你是第一个。
我们几乎毁了大半个酒吧,最后被彻底暴走的酒吧老板双双赶了出去。我一直没告诉你红叶一直看得是你,你从小就长了张讨女生喜欢的脸,好看得想让人爆粗话,所以我必须得打你,把你打成猪头,这样除了我谁也懒得再看你一眼。
不过上帝是公平的,他给了你一张天使一样的面孔,也给了你一颗与常人不同的智障大脑,我把你打成那样都没记仇,乐颠颠的跟在我后面当小弟。天知道我听见你那句“将身体交给你支配”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好吧,我又打了你一顿,因为那时候我觉得你是个变态。
你把我吓到了。无论我去哪里你都能找到我,上厕所都不肯放过,我觉得要么你身上有雷达,要么我屋子里就被安了监控器,为此还特意去查了一下床底下,结果掏出来的花花公子杂志被我母亲看到,真他娘的尴尬。
你看,你就是这样,一根筋又厚脸皮,脑回路不正常,那么多人偏偏挑了一个打你打得次数最多的做朋友,盯上了甩都甩不掉。不过幸好你执拗又顽固,要不然我就错过你了,错过你,我会后悔一辈子。
我们一起上学,打架,偷偷喝酒,你的酒品和酒量都差得离谱,每次喝醉都要我把你背回来。星期天的下午我总逃掉礼拜,和你躺在农场的草坪上晒太阳,有一次你还被我踹进了马粪里,惨兮兮的模样能让我笑一辈子。茨木,你怎么能那么傻呢,找了个欺负你的人做朋友,还义无反顾的跟着,你傻的离谱又荒唐,让人生气,又无可救药,一不小心就撞进了我的心,发现的时候便已深深爱上。
我爱你,如此的深爱着。从什么时候开始并不重要,爱情本身就是一个不能去仔细衡量的东西,充满了并不明智的决定和迸射的荷尔蒙,时时刻刻不知道如何是好。我该拿你怎么办茨木?再美的情话你都视而不见,再暧昧的笑话你都听而不闻,我急得想打人,却又舍不得打你,你好像听不懂人话一样继续围在我身边叽叽喳喳——我简直要被你折磨得发疯。
我爱你,我想吻你,想在你身上去做,春天在樱桃树上做的事情,你怎么就不知道?
语言不是万能的,这世上有上百种的语言,却没有一种能将我的爱意捎进你心里,既然语言不行,那就只有亲吻了。
我吻了你,在那片农场的草地上。空气里有木樨花浓烈的香气,你的嘴唇是热的,是软的,是世界上最纯洁美好的东西,你躺在地上看我,面色潮红,眸子里有星辰日月的光泽——感谢上帝,我就知道你也一样爱着我。
你爱着我,毫无悬念。如果不是我,那还会是谁?如果不是现在,那是什么时候?我们的爱情伴随着仲夏夜木樨花的香气悄然绽放,毫不怀疑那一瞬便是永恒,却只持续了短短五年。
我父亲的生意终于有了起色,一家人要搬回原来的城市生活,我想带你走,却又束手无策,你安慰我说,没关系,等你毕业了就会到我的城市工作,早晚会重逢。
我应该阻止你的,让你乖乖待在岛上,哪里也不许去,等我毕业,成年,亲自去找你,这样便可以一辈子幸福相守。然而,我却点了头,那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
你去做了水手,全为了能横渡大西洋前往美利坚来看我。
那是我最后一次收到你的来信。
风暴淹没了所有,你的人,我的心,皆沉于深海,再无未来可言。
我的女儿醒了,打断了我的思绪,她问我为何要哭。为何要哭呢,这世上的悲伤那么多,福利院门口有冻死的孤儿,对门有病入膏肓的男人;有车从门口开过,车上放着刺耳的音乐,还有肆无忌惮的狂笑声。人类的悲伤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反过来他们也觉得我矫情。
茨木,我不再年轻了,不再意气风发,不再相信什么希望和奇迹,也不会相信神会怜悯我已然麻木腐朽的人生。今晚,来我的梦里吧,让我再看你一次。
我很想你。
爱你一生的酒吞
XX年XX月XX日 天气:阴有小雨
亲爱的茨木,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你居然还活着。穿着一套白色衬衫背带裤,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安吉丽娜给你开门的时候和我说来了个英俊的小哥哥。你一点也没老,像刚分别的时候一样,金色的眼睛是蜜糖的颜色。你拉着我的手,说你并没有死在二十年前的风暴里,抱着船板在海上漂流,最后被经过的商船救起,因为身体以及各种复杂的原因没有和我取得联系。
我愣在客厅里不知所措,直到安吉丽娜喊了我一声爸爸。茨木,我无法对你隐瞒真相。我已经结婚了,有了妻子,还有个不到十岁的女儿。可我依旧爱着你,疯了一样的爱着,我骗不过自己,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人。
茨木,我该怎么办?
XX年XX月XX日 天气:阴
我会和你走的。即使这样对我的妻子很不公平,还有可怜的安吉丽娜,她才不到十岁,我没能给她个完整的家庭,我是个不合格的父亲。
XX年XX月XX日 天气:大雨
风浪很大,我们的船迷失了方向。希望船长能修好该死的指南针。
XX年XX月XX日 天气:大雨
情况没有好转,桅杆被吹断了,我们遇到了风暴。船舱外的天气可怕得像上帝在发怒,惩罚我这个错了又错的罪人。
我想活着啊,和茨木一起。
XX年XX月XX日 天气:暴雨
我知道你骗了我,茨木。
你想要我的命。
XX年XX月XX日 天气:暴雨加雷电
最后一次亲吻你,下辈子见吧。
这辈子没活好,太糟糕。
晚安,茨木。
(日记本的最后一页)
我把我整个灵魂都给你,连同它的怪癖,暴躁,谎言,忽明忽暗,一千八百种坏毛病。它真讨厌,只有一点好,爱你。
(终)
全文改编自苏格兰的民间故事:已婚女子的旧情人从海上归来,诱惑她离开丈夫和三岁的孩子跟他坐船私奔。然而真正到了船上女子才发现“情人”却是魔鬼的化身,最终死于海上的风暴。
“这都什么逼玩意儿?”
酒吞差点摔了手机,脑门上全是青筋,咆哮:“青行灯这家伙就是故意的!”
茨木一脸懵逼:“怎么了挚友?”
“她把咱俩写死了!”
“啊?挚友这回也死了?”
茨木一把抢过酒吞的手机,草草看了一遍,火冒三丈:“她怎么能把挚友写死了呢!”
“等等,她以前还写死过你?”
酒吞好像抓住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就一次,”茨木仔细想了想:“还是老死的,不过最后还是转世HE了。”
“那她这次怎么回事?”
“听说在貌似肝论文压力太大了吧。”
“压力大也不能把本大爷写成渣男,然后一起gg了啊!”
茨木咬着嘴唇:“我还听说她一压力大就让我断手,”
“你的手本来就是断的。”
“她总写我情商低。”
“你情商什么时候高过。”
“还有床戏……”
“你不是一直被本大爷操?”
“她还说咱俩再去找她秀恩爱就写篇ABO高H下崽文。”
“这个可以有。”
“挚友?!”
“有意见?”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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