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分化（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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茨木坐在沙发上生闷气，他手边堆着一摞厚厚的资料，那是联邦上层发下来的基因实验批准报告，他明明都和酒吞强调过实验的危险性了，那家伙依然领着一群蠢货报了名。
“他的脑袋里都塞了些什么！”他冲安倍晴明大发脾气：“我把能说的都说完了，他呢？他做了个极其愚蠢的决定来报答我。”
安倍晴明已经习惯了下属的坏脾气：“他是个有担当的年轻人，我相信他做出的选择。”
他抽出一份资料推到茨木面前：“瞧瞧这个。”
“荒川一等兵，酒吞以前的下属，”茨木冷笑道：“有什么问题么？我是不是该夸夸他伟大的牺牲精神，连自己的下属都拖下水了。”
“他在上次的战役里伤了脊椎，”安倍晴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如果就此退役，他恐怕一辈子就是个瘫在床上的废人。”
“还有这个叫青行灯的，她是蓝星流落过来的难民黑户，如果离开军队恐怕很难找到一份合法的工作。”
茨木耐下性子翻开资料，他觉得酒吞是故意做了什么手脚，弄了一群走投无路的人参加基因实验。
“他选了一群疯狂的赌徒，”茨木嘲讽地咧嘴：“死亡比成功更接近这些人，我想他们需要好运，很多很多的好运，才能保佑他们别死在手术台上。”
“你当初也是这个样子。”安倍晴明的眼镜又滑落了下来，茨木一直搞不懂这家伙为什么如此热衷于戴平光镜——这让他看起来像个衣冠禽兽。
“别拿我开玩笑晴明，”茨木把手里的资料捏得起了皱：“我和他们都不一样。”
“好吧，别那么生气，”安倍晴明的眼镜挂在鼻尖上，这让他看起来有点傻，但并不妨碍他关心这个耍脾气的下属。
“你该找酒吞谈谈，”他叹了口气：“他找你好久了。”
酒吞坐在茨木对面，很显然他的朋友依然在生气，证据就是他连最爱吃的炸鸡和洋葱圈都不吃了，表情很气地扭过头不去看他。
“没什么好谈的，”现在的茨木就像一只气坏了的青蛙，油盐不进，无论他说什么都是错的：“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你不但蠢，而且还是个懦夫。”
那叠基因实验报告里没有酒吞的名字，茨木觉得这家伙是临阵脱逃还把同伴坑了的小人。
“我没有申请，”酒吞斟酌着语气该怎么把事情告诉茨木，他重视朋友，同时也是联邦的一份子，他不能看着人类输，却也更不能看着同伴毫无意义地去送死，无论早还是晚。
“安倍晴明来找过我，”他揉了揉额角，尽量放柔语气：“他和我谈过超级战士计划，八百比丘尼说得对，紧靠人口10%的alpha我们根本打不赢这场战争。”
“所以你就把你的同伴推下火坑？”茨木简直要气炸了，他不敢相信他一直当做朋友的人骨子里和那些只会说大话的政客没有什么区别，举着高尚的大旗然后牺牲别人。
他真是见鬼的瞎了眼才会和这种人做朋友——他宁愿待在穷鬼晴明那里只吃营养剂和压缩饼干！
茨木一分钟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他的反应神经被修改过，反应时间不到人类的三分之一，力气也更大，酒吞伸手来拉他的时候，茨木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个肘击，即使酒吞是个优秀强大的alpha，也半天直不起腰来。
最讨厌的是，酒吞都疼得脸都白了，他依旧拽着自己的胳膊不放。
“我需要和你解释清楚。”他的声音很是勉强，茨木刚才那一下用了全力，酒吞感觉他的胃都快炸掉了。
好吧好吧，他就听听他在耍什么花招，茨木觉得自己下手有些过头了，酒吞最好能给出个合理的答案，否则、否则他就把他揍成猪头！
于是他们又重新坐了回去。
“你被编入联邦军队多久了，茨木？”
不着边际的问题，茨木在心里嘟囔着，却仍旧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十年。”
“很好，”酒吞像个耐心的长辈一样循循善诱，他明明比茨木小了几岁，却表现的像个稳重的兄长，好像茨木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在这十年里你最高做到什么位置？”他问。
“中士……”这刺痛了茨木，他总是犯错误，一个接一个的，有的是他故意的，但更多的是莫名其妙的，一开始他还小心翼翼，尽量避免被抓到把柄，可到了后来才发现军部的那群人纯粹是在找茬，既然犯不犯错都要降职，那还装个什么劲儿呢，索性做个不听话的坏孩子。
“从军十年才升到中士，”酒吞叹了口气：“茨木，你觉得这正常吗？”
“他们就是看我不顺眼！”
茨木嚷嚷了起来，显然他和军部那群人看不顺眼不是一两天了，酒吞这话正戳中了他挤压已久的怨气，以至于他差点忘了他还在和酒吞生气。
“这就是原因所在，”酒吞点了点他的额头：“他们给你降职不是因为你真的犯了错，而是因为你的身份。”
“你那天说的很对，在联邦政府的眼里超级战士都不能算是人。”
酒吞换了个姿势，茨木觉得此刻的他有点像安倍晴明了，却又没有安倍晴明身上那种惹人厌的，能包容一切的大度和宽容。他不是一个博爱的人，也不爱弱者，他是一只守卫领地的雄狮，无论他的敌人是γ星人，还是联邦政府，凡是入侵他的领地，都面临着高昂的代价。
“他们制造出超级战士，为了战争，然而一旦战争结束就要把这些英雄们送下地狱，就像人类和枪的关系，当他们发现制造出来的枪支有了意识，而且很可能把枪口对准他们自己的时候，他们只会毫不犹豫地销毁它们。”
“超级战士在他们眼里就是一群做苦力的怪物。”酒吞不容置喙下了结论：“你看，他们不给你军功，不给你奖赏，甚至连正常的补贴和报酬，你都没有。”
“我一直以为那些东西都被安倍晴明独吞了！”
茨木有点被打击到了，他以前就知道这些不公的存在，却没有真正往心里去，现在成功制作出来的超级战士有限，数来数去也就不足五个人，其中一个还是没什么卵用的未成年Omega小姑娘，被暂时安排住在八百比丘尼的实验室里打杂。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算是人类了，但他长得也不像是外星人，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没有长出什么奇怪的鳞片或者多余的四肢，你看，他至少从外表上看起来还是个人类啊。
“我承认你说的是对的。”茨木低下头有点沮丧，他开始怀疑安倍晴明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因为他是最危险的原生体所以才放在眼皮子底下控制起来？
“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人类，”茨木不安地搓了搓手：“我是说，我知道自己有些特殊，但我还是联邦公民。”
“你是我的朋友，茨木。”酒吞打断了他的话，他看出了茨木的不安和挣扎，茨木虽然强大，本质上却是坚强而善良的，他承受着不公，却又不得不站在人类这一边，他恐惧孤独，却又不希望更多的同伴面临一样的绝境。
所以他才会在联邦批准基因实验计划之前带他去见八百比丘尼，用尖酸刻薄的语气捅破超级战士的荣誉谎言。
“他们还能算是人类吗？”茨木这样说过。
是的，你还是人类，与我们并无区别。酒吞想这样告诉茨木，同时他自己也坚信这一点，茨木是他的朋友，他没有理由让朋友陷入绝境，见死不救。
“联邦不可能放弃超级战士基因计划，我也不能，”酒吞说道：“但我也不希望我的同伴变成超级战士后被联邦无情抛弃，所以我决定留在联邦内部周旋。”
“我知道这很难，但党同伐异是人性，他们不会接受一个身为超级战士的游说者，但以人类的身份，多少会容易些。”
“我不会让你们去死，像没有价值的垃圾，我会给你们等同的地位，报酬，让你们有正常的收入和军衔，你们的能力值得更好的。”
“我们要让联邦接受这样一群特殊的存在，以英雄的名义让你们凯旋归来。”
多少年后，甚至在接近死亡的刹那，茨木都记着那时候酒吞的样子，他穿着笔挺的军装，领口敞开两粒扣子端正地坐在靠窗边的位置，两人面前放着大盘的炸鸡和洋葱圈，就像他们常常去的快餐店或者酒吧，进行一场朋友间的闲谈。
他很年轻，眼睛明亮，英俊得像一把出了鞘的利刃，茨木听见自己心脏砰砰乱跳的声音，好像身体突然失了灵，或者服用了过量的咖啡因。
茨木觉得自己可能是病了，急性的，毫无预兆的，或许他应该跑到八百比丘尼那里要点镇静的药，或者去医务室检查一下可怜的心脏，他此刻只想冲出这个房间，跑到外面大口呼吸，或者围着训练场跑上十圈来发泄盈满胸腔的欢欣和快乐。
但他什么也没做，坐在那里，然后轻轻地回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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